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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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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慰

只能帶走二十五人的消息一出,所有人面面相覷,更有甚者忍不住害怕的哭了起來。

“為什麽只能帶走二十五個人?我們其他人難道就不是華國人了嗎?”有人累癱在地上,絕望地哀嚎。

宋星河的眉頭緊緊蹙著:“我知道,這樣的選擇實在艱難,但大家相信,我們軍人,會不惜一切代價保護你們的安全,哪怕戰死到最後一人。但現在我們要做的是,先帶走一部分人。現在,女人、小孩、老人、以及受傷嚴重的可以先跟我們走,其他人繼續等待領事館的溝通。請大家配合!”

一開始,很多人是無法接受的。他們步行了那麽遠,最終卻還是要回到那暗無天日的鬼地方,希望之後的絕望,格外讓人痛苦。

然而宋星河卻做不了任何事,他只能一遍遍重覆自己剛才所說的原則。

老人、婦女、兒童和受傷的人可以先走。

很快,眾人中,有人咳嗽著站起來,那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,他看起來氣色十分不好,聲音也嘶啞地厲害,但身上的衣著還算幹凈,戴著眼鏡,一看便知之前應該是個領頭的。

“非常時期,大家還是不要讓人為難,就按照長官說的,女人和孩子,還有……六十歲以上的出列。”他一邊說著,一邊從懷裏抽出一張紙,朝宋星河走來。

賽多的人攔住了他,他馬上打開名單,用阿語向他們解釋,“我要把這份人員資料和名單交給他們。”

對方這才放他同行。

然而剩下的人,看他已經走到宋星河身邊了,紛紛上前。

有個男人在人群中大喊:“我說張總,你不能這樣啊,不是你說的老人孩子女人先走嗎?你怎麽先走了?”

姓張的男人回頭,沈著冷靜地揚揚手裏的名單:“大家放心,我不走,我只是想把名單先交給長官。”

男人聽了這話,有些尷尬地“嗨”了一聲。

宋星河接過他手裏的名單,只見上面每個人的籍貫、履歷、護照號、年齡都清清楚楚,字跡工整。

“我叫張進,是華海建設集團的副總,這被扣押的五十多人,大多數是我們公司的員工和家屬。這上面有他們的名單和年齡。”

宋星河敬了一個軍禮,和張進握了握手:“張總你好,我是宋星河。”

“宋連長,剩下的人,你們有幾分把握能帶走?”張進眉頭緊緊蹙著,神色難看至極,他大約知道些什麽,聲音壓得越發低起來,“帕特發動政變以後,越來越傾向於激進派,這個集中營裏,還關押著其他國家的俘虜,營內的環境很不理想,他們前幾天,因為沒有拿到贖金,殘殺了幾個小國的平民,我們的人也因此情緒很受影響。”

張進的眼裏滿是希望和求助。此刻,這個中年人顯然也是強作鎮定,不知道心裏的那根線又能崩到幾時。

宋星河沈默了一會兒,才勉強回過神來,臉上擠出一個輕松一點地神色道:“張總放心,上級給我們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價,救出被困群眾。現在我們首先要保證這二十五人的安全,等把他們送走,我們一定會回來救出你們。”

張進吐出一口氣,聽到這樣一個保證,於現在的他們來說,已經很不容易了,他的臉上終於又露出了一絲希望,嘟囔著:“那就好,那就好。”

而後就是最艱難的時刻,女人孩子被率先推了出來,而後是六十歲以上的老人。

光是這些人就有二十個,大多是員工的親屬,餘下的五個名額,則可以分給受傷嚴重的人。

“你們把陳師傅帶走吧,他有肺病和肝病,在這地方實在是不太行。”張進提了一個人。

五十六歲的陳師傅,因為常年戶外作業,患有慢性肺炎和肝炎,經過這些時日的顛沛流離,臉色已經蠟黃,幾乎看不到血色。

而後又有兩個頭部受傷,有明顯腦震蕩跡象的人,也被張進點名叫了出來。

而後就只餘下兩個名額了。

剛才插話的中年人見此,上前一步,噗通跪倒在張進面前。

“張總,我求求你,讓我先走吧!我老婆要生了,我這上有老下有小,全家只靠我一個人生活,我真的不能死在這裏啊。”那中年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,很叫人心酸。

張進的臉上露出一絲遲疑。

然而人群中又有人喊道;“馮大勇,你胡說八道什麽呢!你老婆今年都四十五了,去年你不是還說她肌瘤手術,連子宮都摘了!生孩子?她去哪生啊!”

“你他媽閉嘴!””馮大勇跪在地上,回頭抻著脖子喊道,一張胖臉漲得通紅。

而後人群裏又是一聲驚叫:“周莉你怎麽還在這站著呢?你不過去?”

那是個三十來歲黝黑皮膚的女人,是建築隊的燒飯阿姨,她看起來個頭接近一米八,長得又胖又壯。

“俺不走!俺腿腳利索,身體也好,俺不用被照顧。”周莉擺擺手,蹲在角落裏操著一口方言說著。

任旁人怎麽勸,都是不動。

賽多有些等得不耐煩了,他開口:“如果實在選不出人來,你們可以先帶走這些人。”

張進聽此,著了急,忙說道:“還有誰有特殊情況,想走的,別藏著掖著了,都說出來,再不說我可點名了。那個,劉強你走吧。”說著他回頭跟張進解釋,“這孩子才二十,獨生子女,連女朋友都沒有,不能讓他折在這裏。”

“我不走!我年紀輕輕的走了,多慫啊我,丟人!”劉強是個又瘦又矮的男生,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T恤,梗著脖子,一副倔驢的樣子。

張進一時無奈地揉了揉額角,他低吼著:“都別鬧,聽指揮!劉強周莉,站到隊伍裏去!咱們能走一個是一個!”

平日裏張進在公司口碑不錯,眾人也都服他,此時聽他的口氣,劉強和周莉終於消停了,乖乖走到了離開的隊伍裏。

如此人員終於確定完畢。

賽多派人遞上文件,在宋星河簽字之後,便要返回了。

此時,離開的二十五人排隊上車,餘下的人終於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一絲驚恐。

“你們會回來吧?”

“別把我們忘了啊。”

細細碎碎地低語傳來,聲音不大,卻充滿著怯懦和哀求。

艷陽之下,他們每個人都把目光投向宋星河,許之窈覺得那一雙雙或卑微或憂愁的目光,猶如待宰的羔羊,溫順且無助。

宋星河沒有回避這一切,他站在原地,低喊了一聲:“全體都有!敬禮!”

下一刻,防雷車上,所有的士兵全部站好,用動作向被滯留在沙漠中的同胞作出承諾,我們還會再回來的。

那一刻,許之窈的眼眶有些許的濕潤,她跟著宋星河準備回到防雷車上,而就在這時,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吼了一聲:“臥槽許之窈?你他媽倒是看手機啊!”

許之窈被這一聲大吼驚呆了,她回眸,只見人群中曬得滿臉漆黑,渾身狼狽的男人裏,有一個自己熟悉的身影。

她下意識地往前走了兩步,訝然道:“大雷?你怎麽在這兒?你沒跟攝制組在一起?”

大雷看著許之窈簡直快哭了。

大雷全名雷浩然,是許之窈攝影組的團隊成員之一,原本應該在尼熱拉跟著團隊其他成員一起撤離的。

但他偏偏腿賤,前幾日團隊休假,原地解散的時候,雷浩然一個人跑到帕尼拉來旅游,於是反政府軍起義的時候,他跟著建築公司的人一起被包了餃子。

他給很多人打過電話,唯獨沒聯系上許之窈,雷浩然一度以為,許之窈是不是遇到了什麽意外。

直到剛才,他們要走了,才發現宋連長身邊站著的人,不是許之窈是誰?

他激動不已,差點沖過警戒線,直到被賽多的手下攔住,大雷才停下腳步,抻著脖子迫切地看向許之窈。

“看手機!回去看手機啊!!!”大雷歇斯底裏地大吼,因為情緒太激動被看守的士兵按住了肩膀,警惕得呵斥他閉嘴。

許之窈楞了一楞,隨後回過神來,一個勁兒的點頭,“我知道,我知道了!”

大雷露出一個松了口氣的笑容,任由那些坎裏亞人粗魯得將他押回人群中。

許之窈從行李裏手忙腳亂地翻出她五六天沒開機的手機,手指顫抖地連按了好幾下,卻發現手機早已沒電了,她崩潰得敲了一下自己的額頭。

而就在這時,宋星河遞上了一塊移動充電器,難得口氣溫和地說道:“別慌,慢慢來。”

許之窈輕輕點點頭。

車輛疾馳在高速公路上,五分鐘後,許之窈終於按開了開機鍵。

她眼圈紅得厲害,聲音哽咽地說道:“我是不是太失職了?同伴丟了,我竟然都不知道,就因為嫌煩,我把手機給關了。”

宋星河從未見過許之窈如此慌亂自責地模樣,他下意識地蹙眉,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,只能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,“別慌,困住他們的是坎裏亞的反政府武裝,不是你。”

許之窈的攝影團隊並不十分商業化,成員大多是和許之窈志同道合的夥伴,只是有人是拍野生動物保護題材,也有人專註於戰亂中失去父母庇護的孤兒,說白了就是個草臺班子。

他們於兩個月之前在坎裏亞集合,準備拍攝一部詳細介紹坎裏亞國情的紀錄片,然而坎裏亞當地的局勢持續惡化,他們提前結束拍攝,於內戰發生前幾天在尼熱拉附近分開,各自準備前往下一站目的地。

大雷是團隊的燈光師,也是許之窈的圈內好友,兩個人合作出過很多作品。大雷沒有那麽大的野心,也並不喜歡非洲的環境,當初要不是因為許之窈竭力得游說,他可能根本不會來這裏。

在關掉手機之前,許之窈曾與國內的經紀人,以及團隊其他的幾個成員通過話,她以為所有人都住在尼熱拉機場附近的酒店,會跟隨大使館撤離到拉萬。

然而她萬萬沒想到,大雷卻不在其中。

手機一開機,就震動個不停。

電話短消息幾乎瞬間導致死機。

直到十分鐘以後,滾熱的機器才慢慢回過神來,從微信裏吐出大雷於幾日前給她拍攝的內容。

幾十張照片陸陸續續地被刷出來。

許之窈越刷手機,呼吸越凝重。

她把手機遞給宋星河,連聲音都是顫抖地:“你看……這些有沒有用……”

照片上,集中營各處的構造和反叛軍巡邏的畫面清晰可見,其中甚至有一段視頻,錄制了這些人換防時的情景。

宋星河差點從座位上跳起來,他拿過手機仔仔細細看了很久,才打開衛星通話裝置,直接與遠在拉萬的劉指導取得聯系。

“我們有一件特殊的情況需要報告,我們得到了集中營內部完整布防信息,現特戰連一排申請強行攻擊集中營,救出我國被困人員!請上級批準!”宋星河的聲音鏗鏘有力,在一旁開車的趙小慶餘光瞄了過來。

劉指導道:“我會將你們的請求報告上級,請先按原計劃,將二十五名公民送往指定地點。”

“是!”

車輛在高速公路上飛馳,許之窈的手摩挲著手機,眼圈依舊是紅得。

宋星河偷瞄了她一眼,聲音沈靜而有力:“別擔心,我們會把他們都救出來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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